那些年，母亲心事重重

回想起当初为母亲做的生死决定，至今我都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？！

再次翻到母亲的死亡证明和户籍注销证明，我才知道，母亲真的离我而去了。虽然这些年来我一直固执地不愿承认母亲已离我而去。但母亲，她终究真的离我而去了......

昨天在整理那堆我不愿触碰的资料时，母亲住院的一张张票据呈现在眼前，才知道那时已96岁的母亲承受了多大的痛苦！有些小票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，犹如我刻意忘记母亲的面容一样，现在想起母亲竟也是模糊不清。

母亲生于1921年，辛亥革命那一年。母亲是96岁高龄摔断腿离世的。

2017年8月5日的中午，96岁的母亲吃午饭坐下时，不小心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地上。我幼子赶紧打电话叫回在工地上班的我，灰头土脑的我立即将母亲送往医院。

经医院检查，母亲大腿骨摔断：要想母亲站起来，就要做手术，而做手术不可避免会有风险；如果不做手术，母亲的余生都会躺在床上度过。医生让我们家属商量后做出选择。这真是个二难的选择啊！作为儿子，我当然想母亲能重新站起来，又自私地要求母亲必须健健康康地活着！而做手术要麻醉、大腿内要打钢板，96岁高龄的母亲能否挺得过做手术的这一关呢？但母亲也是个傲娇的老太太，她不允许自己躺在床上度过余生！其实我心里知道，母亲是不想自己躺在床上给子女增添负担；她也担心久病床前无孝子。做手术！花多少钱都要医好母亲！于是，我们矛盾重重地选择了做手术。

手术后母亲转入普通病房的那两天，精神状态很好，有说有笑的，我终于松了一口气。然而天有不测风云，第三天开始母亲昏迷不醒，医生说是术后体内产生了血栓堵塞了血管，母亲被送入ICU重症监护室上了呼吸机。随后母亲因痰堵住喉咙呼吸不畅，医生在母亲的喉咙开了个孔，以便把痰抽出来。母亲喉咙开孔后插着管子，喉咙开始发炎。看着躺在ICU里毫无生气的母亲，我仰望苍天却又束手无策。母亲上辈子究竟得罪了谁，竟要受如此大的折磨？！

在ICU折腾了19天，钞票每天几千几千的出，好在老婆没有任何怨言，还将身上最后的10000元预交了ICU的费用。此时的母亲，已经是脑梗、肺部感染、颅内高压。医生很委婉地告诉我们，母亲就这样昏迷着，是有机会醒过来，但是病房现在很紧张，意思就是让我们办理出院。到底是让母亲继续待在ICU，还是拔掉呼吸机转出ICU？我们做子女的都很纠结。而转出ICU意味着什么，大家心里都明白。

几个子女没有谁下得了决心，一是于心不忍，二是怕日后讨埋怨。这时大姐夫说了一句：看着老太太这样每天插着管子昏迷不醒，真的挺造孽的！你们做子女的是想老太太好，但老太太她这样子其实是生不如死，难道她不遭罪吗？母亲想怎样选择，我们真的想知道；但是得不到母亲的回应。于是，我们几个子女同意了将母亲转出重症监护室，带上氧气罐，紧急送回乡村医院。当晚，我们几个子女和我老婆守在母亲的病床前，看着她的呼吸一点一点消失......我的心痛到了极点......那是我母亲啊......

葬礼上，老婆放了一大捧鲜花在灵堂，果然她是了解我的。我愿母亲到了那边每天都面对鲜花，不再有病痛！

事隔多年，我一直埋怨母亲为什么弃我而去？

脑袋里时不时会浮现出母亲站在山头振臂高呼：乡亲们，我幺儿回来了，大家快过来炸金花喽！
村里的年轻小伙子晚上12点出去吃个烧烤，会骑摩托车截着我90多岁的母亲一起去。
母亲有个小金库，儿女给她的钱她都存着，村里谁家没钱买化肥什么的，都来找我老母亲借钱。
母亲去世后，我一直纠结，自我内耗，负面情绪一直困扰着我。母亲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眼前。我时时在自责：要是当初不决定给母亲做手术，母亲是不是还活着？要是当初我有很多很多钱，一直让母亲在ICU呆着，母亲是不是还活着？要是当初我有奥特曼一样的超能力，母亲是不是还活着？

这样的心魔让我晚上睡不着，母亲去世的这7年半来，我总是处于失眠状态，睡眠不好，记性也差了许多，总是丢三落四。

老婆看我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，说这样下去这个家真的会散了。于是老婆买了一只55天大的边牧小狗送给我，老婆要求我用普通话和边牧交流沟通。边牧这玩意儿运动量大，经常要人类和它一起玩耍。现在边牧已经11个月大了，在照顾它时，我的注意力慢慢被分散，不再执着地思念母亲；人也开朗了许多，精神也随之好起来了。

今天是大年初二，我带着老婆和边牧狗狗，去把母亲的坟头草清理了一番，给母亲上了香烧了纸。此刻，我感到无比的轻松和释然，我已原谅母亲的不辞而别，我决定放过母亲，也放过我自己。毕竟，生活已经很难，日子还得过下去。

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，子欲养而亲不在。

如果时间能倒流，要是能重新做选择，我还会不会选择给母亲做手术？我也不知道，毕竟人世间原本就没有如果。

备注：当时母亲的情况是很严重的，我们在积极医治。碍于本人‬文字‬功底‬有限‬，有些‬地方‬可能‬表达‬不够‬清楚，不‬喜‬勿‬喷。